◎王玉晴 记者 李兴彩

跨界炙手可热的钙钛矿，让奥联电子近期股价翻倍上涨。上海证券报曾在2月11日发布报道《狂飙200%，深交所出手！》，质疑奥联电子宣布跨界钙钛矿电池一事。不过，其中的“关键人物”胥明军突然被曝出履历涉嫌造假！股价21日瞬间跳水，最终放量跌停。如此变数迅速引起监管层的关注，深交所深夜发函追问真相。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如华能清能院发布的声明属实，奥联电子将涉嫌违反证券法规定的如实信息披露义务。根据证券法第一百九十七条，奥联电子可能面临证监会的警告或者罚款处罚；如导致投资者产生损失，亦可能面临投资者提起的证券虚假陈述民事赔偿。”有律师事务所专家在接受上海证券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奥联电子对所披露的信息审查与否，不影响对外责任承担。

公告跨界钙钛矿

股价大涨遭关注

奥联电子进军钙钛矿的“大戏”要回溯到2022年底。

2022年12月9日，奥联电子公告，公司全资子公司海南奥联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奥联投资”）与自然人胥明军共同出资设立南京奥联光能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奥联光能”）并签署《投资合作协议》，拟从事钙钛矿太阳能电池及其制备装备的研发、生产、销售等。奥联光能注册资本为5000万元。其中奥联投资出资4750万元，持股占比95%；胥明军出资250万元，持股占比5%。

从上述公告内容看，胥明军无疑是奥联电子跨界钙钛矿领域的重要人物。

尽管“八字还没一撇”，但借助跨界钙钛矿电池的消息，汽车零部件业务遭遇增长困境的奥联电子股价迅速起飞，2个月间涨幅高达200%。

支撑股价高涨的，是怎样的钙钛矿技术实力？奥联电子彼时并未充分披露。其主要表达了对未来的规划——后续规划成立钙钛矿研究院并联合国内钙钛矿技术研发领先的知名教授、专家团队，打造材料配方、工艺装备、组件生产三位一体的平台体系。

公司同时介绍，胥明军负责奥联光能的运营管理、技术研发团队组建与管理、产业化装备研制团队组建与管理。可见，胥明军无疑是奥联电子跨界钙钛矿领域的关键人物。但对于胥明军其人，奥联电子并未披露其任何具体的研究、工作经历。

股价暴涨之后，奥联电子于2023年2月10日收到深交所关注函。

深交所要求奥联电子在3日内说明公司原有业务与钙钛矿太阳能电池行业的协同性、公司在钙钛矿电池行业的竞争能力、公司股价是否偏离基本面、产线建设规划是否可行、是否存在操纵股价情形等一系列问题。

回复内容“狐假虎威”？

央企旗下研究院“打假”

2月13日，奥联电子披露了对深交所关注函的回复。从奥联电子公告来看，胥明军是这个项目成功与否的关键。

在对深交所关注函回复中，奥联电子披露了胥明军的从业经历及相关业绩，包括：指导完成华能清能院550×650mm钙钛矿电池组件中试线工艺设备设计；指导华能清能院550×650mm钙钛矿电池组件中试线效率验收达标，最高认证效率达到16.8%。

华能清能院是一家怎样的单位？

官网显示，华能清能院全称中国华能集团清洁能源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是中国华能集团有限公司所属的清洁能源技术研发机构。2022年6月，由华能清能院主持编制的《钙钛矿光伏组件》标准获得专家组审核通过，这也是我国首个钙钛矿光伏组件的通用技术标准。

能指导华能清能院这样赫赫有名的单位，胥明军在合资公司中投入真金白银，却仅占5%的股权？记者看到回复函后深感疑惑，遂在前期关注基础上，进行了进一步调查。

果然，奥联电子的披露引来了“打假”。2月21日上午，华能清能院在官微发布一则澄清声明，称其与奥联电子无任何合作协议、技术交流和业务往来。奥联电子公告中胥某简历中有关华能清能院的描述严重不实。胥某未曾受邀到访华能清能院，也未曾参与华能清能院钙钛矿中试线的任何设备调试和工艺研究，公司与其个人亦无任何业务往来。

华能清能院进一步表示，不存在“指导华能清能院550×650mm钙钛矿电池组件中试线效率验收达标，最高认证效率达到16.8%”等相关事实，且文中“16.8%”的认证效率数据为杜撰，与公司认证数据不符。

截至21日收盘，奥联电子股价“20cm”跌停。

深交所二度出手零容忍

在华能清能院发布澄清声明后，奥联电子股价开始跳水至跌停。就在股吧里议论纷纷、投资者谴责奥联电子涉嫌信息披露造假之际，诡异的一幕出现了：21日下午1点44分，奥联电子股价出现巨量资金撬盘。

记者注意到，午盘后，奥联电子董秘对外表示，华能清能院的声明“不属实”，“相关情况可能存在一些误会”。当被问及公司是否与胥明军本人确认过相关经历时，奥联电子工作人员表示，公司正在核实，会尽快给出答复。

公司临时发声，让此事再添疑云。究竟谁真谁假？下午又是谁在跑路、谁在买入？这都亟需监管部门介入调查。

果不其然。21日晚，深交所的关注函拍马赶到。

关注函显示，深交所对华能清能院澄清声明事宜高度关注，要求公司于2月23日前，就以下问题进行核查并说明。

第一，就华能清能院的澄清，核实说明胥明军是否参与华能清能院钙钛矿相关设备调试和工艺研究，说明其在华能清能院承担的具体工作内容，工作时间，“指导完成”华能清能院相关工艺设备设计及验收的具体体现。说明“最高认证效率达到16.8%”的具体含义，计算方法、来源及依据。

第二，结合天鹰防务经营情况，胥明军在天鹰防务中所担任的职务、从事的具体工作，以及胥明军其他对外投资等情况，进一步核实说明其履历、背景、既往工作研究成果及其钙钛矿电池研发生产相关技术来源，是否存在竞业禁止的情况。

第三，说明公司关于与胥明军合作从事钙钛矿电池研发生产业务相关的信息披露是否真实、准确、完整、及时。

第四，核查控股股东、实控人、持股5%以上股东、董监高及其直系亲属自公司披露《回函公告》以来买卖公司股票的情况，并结合近期股价波动等详细说明公司及相关人员是否存在借助市场热点操纵股价、违规买卖公司股票的情形。

胥明军“众能系”经历含金量几何？

据上海证券报记者调查，胥明军的其他履历也疑云重重。

奥联电子在此前回复函中还披露，胥明军先后服务过杭州众能光电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众能光电”）、无锡众能光储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无锡众能”）、浙江众能光储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浙江众能”）等公司。

胥明军的主要经历，则还包括完成南京市江宁区产业化落地技术支持（落地实体为江苏众能半导体科技有限公司，简称“江苏众能”）；指导众能光电完成1100×1300mm钙钛矿电池100MW试产线装备设计；完成无锡市锡山区产业化落地技术支持（落地实体为无锡众能）；完成无锡众能钙钛矿电池实验室建设；指导众能光电完成壹号实验室实验线工艺装备生产。

显然，“众能系”是胥明军从业的最主要经历之一。众能光电、浙江众能、无锡众能之间是什么关系？胥明军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关键角色？

记者查阅天眼查发现，众能光电成立于2015年8月，第一大股东为杭州信客科技有限公司，实控人为何小英。浙江众能成立于2021年11月，其第一大股东杭州早鸟企业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简称“杭州早鸟”）持股60%。无锡众能成立于2021年12月，控股股东为浙江众能（持股51%）。

无论是杭州早鸟还是“众能系”三公司的法人、主要人员、股东中均没有出现“胥明军”这个名字。记者进一步用“胥明军”作为关键词查询，其名下出现了一家企业——早鸟信息技术（杭州）有限公司，股东包括胥明军、刘明智、马永强。

看起来，至少在股权、高管等公开层面，胥明军跟“众能系”、杭州早鸟似乎没有交叉关系。

“这段经历美化得太多了。”一位长期从事钙钛矿研发、熟悉业界动态的资深人士表示，胥明军主要钙钛矿相关履历在“众能系”，不太可能对钙钛矿全套设备了解、完成设计。“众能光电用于实验室开发的小设备确实卖得不错，但在大设备制备上还欠缺经验，制造能力有待进一步验证。”该人士强调。

记者从智慧芽查询到，胥明军名下专利共有5项，其中3项为军事及无人机方面专利，另外2项分别名为“一种控制光伏辅助并网发电系统发电的方法”“一种用于光伏辅助并网发电的控制器及使用其的发电系统”。在两项光伏相关专利文件中搜索“钙钛矿”，均无结果，且两项专利均于2017年4月21日失效。

此外记者还注意到，天眼查显示，胥明军任职法人的西安天鹰防务科技有限公司涉及多条知识产权、劳动争议等法律诉讼，并曾申请过破产。

奥联电子信息披露恐失实

奥联电子钙钛矿项目“关键人物”履历被“打假”，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已经有股民表示“坐等赔偿”。

“根据当前双方的公告信息，暂时无法判断该声明是否属实。”中联律师事务所上海办公室证券诉讼业务高级合伙人吴迪律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证券法第七十八条第二款规定了信息披露义务人披露的信息，应当真实、准确、完整，简明清晰，通俗易懂，不得有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如华能清能院发布的声明属实，奥联电子将涉嫌违反如实披露信息义务。根据证券法第一百九十七条，奥联电子可能面临证监会作出的警告或者罚款处罚；如导致投资者产生损失，亦可能面临投资者提起的证券虚假陈述民事赔偿。

就上市公司是否涉嫌信息披露失实事宜，在华能清能院发布澄清声明后，奥联电子要承担起举证责任。

“奥联电子对所披露的信息审查与否，不影响对外责任承担。”中联律师事务所上海办公室资本市场业务高级合伙人陈初律师表示，上市公司应确保所披露信息符合“真实、准确、完整”等要求；即使信息由胥明军提供，奥联电子亦负有相应的审查义务。如所披露的信息涉嫌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奥联电子仍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这也倒逼上市公司需谨慎核实信息来源及其真实性。”陈初强调。

上海严义明律师事务所严义明律师则认为，一般会要求上市公司做到形式上的审查，比如胥明军履历证据内容是否完备、有无相关证明等。如果在完成形式审查的基础上出现问题，上市公司不可能发现造假，则上市公司无需承担责任。

如果胥明军提供的材料误导了上市公司呢？吴迪表示，奥联电子可相应追究胥明军的法律责任。

对于投资者“坐等赔偿”的说法，吴迪表示，根据2022年实施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证券市场虚假陈述侵权民事赔偿案件的若干规定》，投资者可以虚假陈述为由，向发行人住所地的省人民政府所在的中级人民法院，对信息披露义务人提起证券虚假陈述侵权诉讼。

奥联电子短期股价因涉足钙钛矿而暴涨，其间的信息披露显然不充分；后续被深交所问询后，回复又可能涉嫌虚假披露，这是否故意为之，还有待监管层深入调查。“鉴于当前监管部门已介入此事，不妨先‘让子弹飞一会儿’，等待监管部门最终调查结果。”陈初建议。